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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(1 / 2)





  白梁汇报道:“我刚刚查过了,马二郎为了保险起见,兵分了几路,分别追击,这里带来的人并不多,只有一支分队,大概一百来人。他们听马二郎的命令,在外头挖了一个大坑,要把全村的人给活埋。我气不过,便来了一招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,将他们人都给绑了,全部扔进那坑里,就等大哥发落。”

  “好。”何愈颔首。这些人穷凶极恶,连普通百姓都不肯放过,幸好他来了。

  “何大哥,”白梁摸了摸下颚,说:“要我说,真是善恶终有报,天道有轮回!你是没看见马二郎那样子,他当年在京都的时候到处强抢民女,不知道糟蹋了多少漂亮姑娘。还别说姑娘了,就连清秀点的小子他都不放过,跟个牲口似的,到处发情。现在可好,他啊,成太监了。”

  何愈道:“成太监?”

  “可不是,那玩意儿都没了,”白梁说道:“那半截找不着,尸体不全,到下辈子都要做太监罗。”

  何愈知晓经过,便瞟了有愧一眼,有愧这才想到,那马二郎身下的玩意还在床榻下面待着……

  有愧以为何愈又要问她马二郎的事儿,她觉得有些尴尬,结果何愈并没有提起马二郎,而是将书信收好,从桌边起身,对有愧道:“一起出去罢,告诉我哪一个是那天告诉马二郎消息的人。”

  那只大坑里满是马二郎的人马,马二郎的尸体也扔在土坑里,人已经死了,他的下属们也不再对他尊敬,滚了一身的泥土,也没人多看一眼,更没有给他翻一个面,让他的尸体体面一点。有愧看着大坑里的人们,他们每一个都面如死灰,她想到这些人等下就要被活埋,不觉出了些冷汗,觉得所有人都长了一张脸。

  何愈的手在她的肩上轻轻碰了碰,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:“说罢,哪一个是告诉马二郎书卷的人?”

  有愧无可奈何,躲不了的怎么也躲不了,就算她瞒住了他一时,也瞒不住他一世。京都于何愈而言,就是一块巨大的磁铁,千丝万缕的引力汇成一面网,将他网在里面,怎么逃也逃不了。

  有愧定了定神,勉强分辨出人脸,最后认出大坑角落里的一人就是今早来找马二郎的下属,于是指向指向他,说:“是他。”

  何愈便向下属使了个眼色,将人从土坑里拉了出来。那人以为自己得救了,扑通一声跪在何愈脚边,亲何愈的脚背,说:“啊,大人,您真是大好人,您真是活菩萨。”

  白梁厌恶地看了他一眼,这样的人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,主子一死,立马管别的人叫主子,丢不丢人?便道:“我们大哥有话要跟你说,你从实招来。”

  那下属心里其实一点都不屑何愈这种杂牌军,虽说都是乱臣贼子,但马二郎这种至少是出生命门,他们算什么东西,连官位都没有,管主子叫大哥,连点规矩都没有。但好汉不吃眼前亏,那下属一把抱住何愈的腿,哭道:“大哥,大哥您有什么话要问的,我统统告诉你,我统统告诉你。”

  何愈低眸,问道:“告诉我,你是从哪里找到你给马二郎的纸片的?”

  “京都北陵,京都北陵的乱石岗上,有人烧纸钱,然后我发现他是拿兵书里的纸在烧,于是捡了回来。我就知道这么多了,我什么都告诉您了,那么我是不是可以不死了?我是不是可以不死了?”说着又将头低了下去,闭眼吻着脚边的泥土。

  白梁道:“不死?你这种一点骨气都没有的人,今天肯告诉我们,明天就能把消息告诉别人,要你这种人有什么用?”说罢就要将人往那口大坑里推。

  那人大喊道:“且慢且慢,我还有话没说完,我还有话没说完。”

  白梁看向何愈,何愈微微点头,于是白梁松开手,踹了那人一脚,说:“有话快说!”

  那人便道:“其实我给马二郎的只是我捡来的一片罢了,剩下的我都藏起来了,我想着一次给一片,能领更多赏,结果马二郎就死了。剩下的,剩下的我全部都给你!”

  白梁便道:“剩下的你都藏在什么地方了?”

  那人抬眸,怯怯地看了何愈一眼,眼珠子迅速一转,朗声道:“就在京都北陵,北陵的一个洞穴里,我拿土压着。”

  “放屁,”白梁道:“你在编瞎话求保命,鬼才信你。”

  那人嘭地往地上磕了一个头,伸出四指头,发誓道:“若我撒谎,我天打五雷轰!”

  白梁被那人的气势给咳到,有些拿不住注意,便抬眼看向何愈。何愈沉默半晌,道:“你说的可是真话?”

  “真话,是真话,若有半句假话,我天打五雷轰!”

  何愈道:“我不管打雷下雨,若你有半句假话,你便希望自己是被五雷轰死的。”

  “是,是……”那人磕头求饶道。

  何愈转身,让白梁将那人带去,然后拿起铲子,铲下一捧黄土。

  黄土覆上,盖在死气沉沉的人脸上,盖在僵硬的手臂上,盖在瞪圆了的眼睛上。到了最后黄色的泥土挤压尽了半死不活的人们肺叶里最后一口氧气,他们的口腔里,鼻腔里,全部是泥土和沙砾,喘不过气,吸不上氧,归于死寂。

  ***

  这天夜里,有愧无法入眠,她不敢入眠,一睁眼,那索命的人从马二郎变成一群死士,他们每个人都面如土色,伸着手要去掐她的脖子。她只得从床上下来,披上一件单衣,到院里转转。

  晚风里,她看见有一个人也没有睡,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,静立在月光下。她搓了搓手,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,低声问道:“不困么?”

  何愈低眸,轻笑着看了她一眼,然后抬起头,看向天上的月亮,开口道:“处理完这些事儿以后,我就真的要走了。这一次,我不会再给你们留信号,我还有要事要处理,不会在这里待得很久,到时候,就算我有这份心,也没有通天的本事能来救你们,知道么?”

  “知道。”有愧点头,她低下头,看着脚边的月光。

  离开,再见,离开,重逢。

  这不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么?有什么可挂念,又有什么可多说的?

  何愈那双深邃的凤眼突然变得悲伤,他缓缓开口道:“我曾有妻。”

  有愧微怔,这是何愈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起自己。还有她并不知道的,那就是,这也是何愈在她死后第一次说起……

  “你总让我想起她来,明明一点都不相像,可我就是能看到她,好像她还没走,好像她还活着,还在我身边……”说道这里,他顿了顿,嘴边那抹苦笑更深了,他继续说道:“我知道这无论对谁都不公平,但我还是要说,一定要说,跟我一起走罢。我从前没能保护得了她,但这一次,就这一次,至少让我能保护你。”

  ☆、第74章 回

  她不明白何愈的话。那时不是他亲手射出的长箭吗?没有一丝的犹豫。那么为什么, 他现在要用一种近乎哀悼的悲伤提起这段过往。

  “她是怎么死的?”有愧问道。

  何愈没有看她,他的头微微昂着,闪着亮光的眼睛平静地注视这天上的月亮,

  问完后,有愧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,甚至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。有时候太靠近事情的真相,便会被真相灼烧, 不如避开不提, 就此作罢。但她的话已经问了出去,像泼出去的水, 没有收回的机会。于是她只能站在原地,屏息等待何愈的回答。

  何愈沉默了半晌,夜里的冷风在两人之间穿梭着, 就像那天的悬崖峭壁上的寒风, 在当她摔落的时候,像一只巨大鸟的翅膀,从腋下托起她的手臂,然后让她重重地摔倒在坚硬的岩石上。那经过数万年河水打磨的岩石, 俊荣崎岖,刺破她的皮, 划开她的肉, 最后生生折断腹部胸腔里每一根骨头。

  “她……她是为我而死。”

  这并不够,回答太过含糊,像隔靴挠痒一样避开了真正的痛楚, 于是她决定继续问下去,刨根问底,“怎么为你而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