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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劫_166(1 / 2)





  霍相贞告诉他:“眼睛好。”

  顾承喜笑了,也知道自己眼睛好。他是一颗七窍玲珑心,一双眼睛只反映着最纯洁的那一窍。只看眼神和笑容的话,他简直还像个没心机的大小伙子,几乎留存了几分天真相。

  双手从霍相贞的衬衫下摆伸进去,他贴着肉搂住了对方的腰。原来他一闻着霍相贞的气味就要起兴,就要蠢动,可自从经过了除夕夜那一场死去活来之后,他的火气降了许多,感觉两个人能够耳鬓厮磨的在一起亲热坐卧,也很有滋味。

  起身跨坐上了霍相贞大腿,他把霍相贞拥抱进了怀中。明天就要放风筝似的把霍相贞放走了,虽然线是攥在了自己手里,可毕竟是山高水远,谁知道自己的线够不够结实?手掌缓缓抚摸着霍相贞的后脑勺,他低低的唤了一声:“平安。”

  霍相贞没有回应,但是由他抱着,也没反抗。

  一夜过后,也就到了启程的时候。顾承喜估算着时间,认为赶在霍相贞赴日之前,自己应该还有机会再去天津见他一面,所以倒也伤感得有限。马从戎则是恨不能生出翅膀,直接飞回天津。唯有霍相贞在临出门之前,特地回头又向后看了看——在这所小宅院里,自己先是求死,后是求生,从今往后,就要背井离乡,重新的活了。

  顾承喜见了,心中不由得悲喜交加:“怎么,舍不得了?”

  霍相贞没说话,也没笑,收回目光望向顾承喜,他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:“走了。”

  顾承喜笑着一点头:“走吧!”

  在一队便装卫士的保护下,霍相贞和马从戎钻进了一辆大马车。大马车吱吱嘎嘎的上了路,走得还挺快,不出片刻的工夫便没了影。

  顾承喜呆呆的站在院门前,心里空落落的。霍相贞一走,身后的屋子院子就没法进了。触景生情,他不敢进。

  不能闲着,他也得走,他要回山东,找日本人去!

  174、牢笼

  白摩尼半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,一只手垂下去,手指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。昨夜打了一场通宵的麻将牌,此刻他是刚刚下了牌桌。牌局开在了隔壁屋子里,现在还在哗啦哗啦的热闹着,连毅是后半夜上的场,所以精神比他健旺,还能坚持着再鏖战半天。

  白摩尼累极了,身体虽是妥帖的瘫在了大沙发上,可是飘飘忽忽的,只感觉不落实地。缓缓的抬手吸了一口香烟,他连吐烟的力量都没有,只能是任由烟雾虚虚的逸出口鼻。身上冷,脸上热,不必照镜子,也猜得出自己此刻必定是面红耳赤。想让仆人给自己拿床毯子来盖上,可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,实在是没有力量呼喊;况且也不想在沙发上久卧,要是真想休息,还应该到楼上卧室正经睡一大觉才行。

  正当此时,厅中的电话忽然响了铃。电话机是金碧辉煌的一座机器,蹲在白漆架子上,像只璀璨的大金蟾,叫得惊天动地。白摩尼本来是个昏昏欲睡的状态,冷不防的被它一吓,心中登时生了怒火;而一名仆人见白少爷躺在厅里,便犹豫着不知道需不需要自己进去接听电话。白摩尼睁眼看了他那探头缩脑的模样,便是挣命一般的吼道:“聋了?”

  仆人会意,连忙进门抄起了话筒:“您好,连公馆。”

  几秒钟后,他轻手轻脚的把话筒放到了电话机旁的锦缎垫子上,然后走到沙发前弯下了腰:“少爷,有位马三爷,想和您通话。”

  白摩尼听闻此言,登时睁开了眼睛。抬手把半截香烟往烟灰缸里一丢,他一手扒着沙发靠背,一手摁着身边茶几,气沉丹田一个鲤鱼打挺,腰上使劲,硬把自己的上半身甩了起来。脑子里随之昏沉了一下,他低头闭眼喘了口气,随即对着仆人伸出了手:“扶我一把。”

  仆人搀着他走到了电话机前,而他抄起听筒——就在抄起听筒贴上耳朵的一瞬间,他听到了轻轻的一声“喀哒”。

  连宅有好几部电话机,用内线串联,他这边通电话,楼上的人抄起话筒,可以听得清清楚楚。

  这个情况他清楚,外人却是不知道。所以匆匆的“喂”了一声之后,他恶狠狠的骂道:“他妈的把电话给老子放下!老子有把柄也轮不到你们这帮狗娘养的来抓!”

  他是乌黑的发,绯红的脸,一双冷森森的秋水眼,整齐俊俏得像个锦缎盒子里的西洋偶人,然而这两句骂得斩截利落,声音都是粗野嘶哑的,简直是个老烟枪的喉咙,听得马从戎心中一惊。而话筒中果然“喀哒”又是一响,显然是对方把话筒放下了。

  白摩尼清了清喉咙,语气开始变得低而温柔:“马三爷,见笑了,刚才那话不是对你,是家里仆人不懂规矩,乱听电话。”

  马从戎知道他是没有自由的,如今听了这话,越发明白了他的处境。略略迟疑了一下,他开口说道:“白少爷,是这么回事儿。我刚从邢台县回来,那个……不是一个人回来的。大爷托我给你带了封信,有机会,我们找地方见一面?”

  马从戎是个利落爽快的口齿,所以白摩尼一听他说话吞吞吐吐,异于平常,立刻就有了察觉:“那没问题,你定个地点吧,我随时可以到。”

  三言两语的交谈过后,白摩尼放下电话,匆忙吸了几口鸦片烟,又喝了半碗热粥。连毅还在隔壁连说带笑的打牌,房门半开半掩,白摩尼从门口经过,只见里面窗帘紧闭,还开着电灯,电灯光下,越发看清了满屋子的乌烟瘴气。陪着连毅打牌的三人,一位是个正当红的男旦,一位是个演话剧的摩登青年,最后一位略有了一点年纪,但还油头粉面的打扮着,要问他的身份,很不好说,基本可以算个高级的皮条。

  地面平,地毯软,又有鸦片烟的刺激和支持,白摩尼抖擞精神,悄无声息的走出了洋楼。站在楼前的水泥台阶上,他一手拄着手杖,一手握着一副薄薄的皮手套。

  汽车夫接了他的命令,已经提前跑去了汽车房,所以他不过等了几分钟,汽车便缓缓的绕过洋楼开到了楼前。汽车夫跳下来为他打开了后排车门,他一步一步的下了台阶,在弯腰上车之前,他把手伸给了汽车夫。而汽车夫一边扶他上车,一边不动声色的揉捏了他的手。

  白摩尼上车上到了一半,忽然停了动作说道:“今天我坐前面。”

  汽车夫怔了一下,随即扶着他往后退,把他搀到了副驾驶座上。